纪念红军战士吴允中诞辰100周年   根据录音与文字资料整理

1947年3月，蒋介石调集20多万军队并抽调100多架飞机由胡宗南指挥进攻陕甘宁边区，目的是攻占延安，打击我党首脑机关并消灭我西北解放军。当时在陕北的我军只有6个旅，约合2万余人，只是敌人兵力的十分之一，装备也处于绝对劣势。面对这种情势，中央决定，不与敌人争一城一地的得失，暂时放弃延安，中央机关绝大部分撤退过黄河，只留精干机构跟随毛主席在陕北，要把敌人20多万兵力拖住在陕北,减轻其他解放区的压力,并相机将敌军消灭在陕北。

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要实现中央的战略意图,首先就是要安全、顺利完成大部分中央机关东渡黄河和部分战斗部队西渡黄河，这是一个政治任务,我在3月初接受了指挥渡河的任务。

3月13日胡宗南部发动进攻,依仗优势兵力扬言三天占领延安,面对危急形势，为掩护党中央、中央军委机关和群众转移，中央决定在陕甘宁解放区的各部队统归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彭德怀和中共中央西北局书记习仲勋指挥,我西北野战军将有限的兵力部署于延安以南地区，用运动防御战艰难地阻击敌军以近百架飞机、大量火炮掩护的进攻， 经六昼夜激战，歼国民党军5000余人，完成了预定阻击任务，于19日上午主动撤出延安。毛泽东及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兼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任弼时等率精悍的指挥机构直到3月18日晚才撤离延安,继续留在陕北，指挥全国的解放战争。

延安保卫战中彭德怀习仲勋

彭德怀等视察战场

前方的浴血狙击为中央机关撤离延安东渡黄河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3月初我接受任务后，立即在陕北和山西之间黄河大渡口宋家川设立渡河指挥部。配备给我的兵力只有一个加强连、两个民兵大队和一个兵站。另有一个电台为指挥部通讯服务。中央机关的撤退人员、物资、车辆马匹主要从这里东渡黄河，中央首长除了留在陕北的毛主席、周副主席、任弼时、彭德怀外，朱总司令、刘少奇等其他党政军领导都要从这里渡河,仅中央机关就有两万多人。

波涛汹涌的陕北黄河

渡河工具只有几条渡人马的船和两只渡汽车的船，都是人工摆渡。我的任务主要是：（一）确保渡河工作有秩序地顺利进行，力争早日完成任务；（二）防止敌特和伞兵偷袭、破坏，确保渡口东西两侧公路40公里范围内的安全；（三）万一敌兵进占宋家川，也要就地坚持斗争，以隐蔽渡口完成渡河任务，等等。

    从3月10日开始，渡口就紧张繁忙起来。由于敌机每天上午7时至下午4时准时来此轮番轰炸扫射。过渡工作只能在傍晚到翌日拂晓进行。

3月29日周恩来同志在中央纵队副司令员邓洁同志陪同下来宋家川渡河指挥部。他一吃完晚饭就要我汇报。从晚间7时多到翌日凌晨3时，连续近8个小时，他毫无倦容。边听，边问，还常常作些指示或说些玩笑话。当时，他已满49岁，我怕他累了，问他要不要休息，他说不要，反而要我歇歇，我说不要歇息，我从10日起已有20个晚上没有睡过觉，只是白天在山沟里睡两三小时，已经习惯了。他笑了，说他自己11年前，1936年也在这里当渡河司令，也是这样夜间渡河的，不过配备的兵力只有一个连，比我现在的还少。这短短几句话，却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和鼓励。

在这次向周副主席的汇报中，我感受最深的是：（一）他思考问题非常周密细致。当我汇报敌情说到敌人一个旅离宋家川只有15里，隔着无定河，这里河面很宽，水不深，只是河中有些陷坑，有熟悉河道的人做向导，可以徒涉，他对此问得很详细，特别是敌人有无试探徒涉，我方对此有何布置等等。当我汇报敌保密局榆林站派出一个小组带有轻便电台到我撤退人员在河东必经的柳林镇，以开饭店为掩护，刺探我方情报，现已被我们查清打掉了。他就问：是不是完全查清楚了？他们是不是还带有行动破坏任务以及敌台可否使用等等。

当我汇报陕北敌军的一个侦探来宋家川侦察，在路上把一个赶着牛车、带着妻子和小孩的农民杀了，奸污了他的妻子，掐死了他的孩子，穿上他的衣服，逼着其妻子坐在牛车上跟着走，冒充难民进入我防区。我们在盘查时，发现小孩脸色不像活人，就把他扣下了，这时那个忍辱吞声的妇女跪在我们面前，放声大哭，控诉了那个敌兵的罪行。周恩来同志对那个敌兵的暴行十分气愤，对那个妇女十分同情，问我对敌兵怎么处理的，对妇女怎么妥善安置的，并指示要把这事作为反面教材，教育战士和人民群众，增强对敌斗争的意志。

（二）既坚持原则，又灵活机动。当我汇报王明和孟庆树路过我兵站时，背着指挥部，更没有得到中央同意，擅自把指挥部为过渡伤病员服务的医生、护士和药品全部带着跟他上了渡船。我得到讯息，赶到渡口，命令医生护士立即下船回医务室，派战士上船把几箱药品全搬下来。王明、孟庆树和我大吵，说他是中央委员，身体不好，要医生护士沿途照顾，为什么要截下来，我同他们讲道理:你从延安出发，并没有带医生护士。这里的医生护士和药品，是中央军委分配来为两万多渡河人员服务的。你们住在兵站，他们当然会为你们服务，你们过河以后，住下来当然也会有医生护士为你们服务。没有得到中央同意，擅自带走这里的医生护士和药品，不管什么人，即使是中央委员也不行。周恩来同志说你做得完全正确。

    当我汇报，西北局有决定，边区系统干部要就地坚持斗争，不得过河。可是现在边区妇联某领导和一个工作人员因和原机关失了联系，也不知机关转移到什么地方，跑到这里，要求过河，还说边区某青年工作干部在别处过了河。我告诉她们，那个同志惊慌失措，跑过河去，已受到严厉批评，现已回原工作岗位上去了，她们还是要过河。周恩来同志说，她们和那个干部不同，她们身体确有病，不能打游击也不能随军行动，也不能到农村去隐蔽，还是让她们过去吧。

（三）无微不至地关怀干部战士。周恩来同志来时中央有电报告诉我。我带了两个警卫员骑马去接。在离宋家川6里的公路上接到了他。他让出吉普车前副驾驶座的一半，叫我上车和他坐在一起。路不平，车子巅得厉害，他怕我摔下来，紧紧地把我搂着，他开玩笑说：“你哪像个渡河司令，简直像个叫化子，衣服又脏又烂。”接着他又说：“我带了一些好布来，给你做两套衣服好不好？我说我离开机关在外边执行任务好几个月了，没有时间补洗衣服。我这套棉衣今冬还可再穿一下，不需要增添衣服。”他又问“你要点什么呢？”。我说：干部战士已有两三个月没吃上肉了，兵站还有军委机关的猪没有过河，可不可以从那里拨几头给我们。除我们部队外，吴堡县委、县政府和358旅驻家川办事处对我们的工作支持帮助很大，我想应该给他们一头猪。 周恩来同志说：“你们真辛苦，给你们3头猪，另给吴堡县同志一头。你们部队每人连半斤肉都吃不到啊。”

    到了九十年代，我接到吴堡县党史办同志来信说：“吴堡县一直流传着1947年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周恩来同志还送猪给县里的故事”。周恩来同志对下级如此关怀，他自己却拒绝我们为他做鸡蛋煮挂面而和我们一起吃小米饭萝卜干。

（四）他很关心群众情绪。我在汇报中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农民的例子。有天下午一个农民来报告，山沟里躲着好些特务。我派人一了解，原来是从蒋管区撤回来的城工部干部，他们在延安来不及换衣服，就穿着西装大衣、旗袍、礼帽、皮鞋乘车来到宋家川过河，遇上敌机轰炸，就躲进山沟。他们的穿着就像解放区演戏里的特务汉奸的穿着，农民就把他们看作特务。可见农民的警惕性。一个是工人的例子：宋家川渡河，全靠水手工人组成的水工连。这几十个同志，指导员宋思进已经50多岁了，连长宋保还不是党员，他们全连同志每天都要在摄氏零度左右的严寒下，和汹涌的黄河波涛搏斗，从黄昏到翌日拂晓，平均每晚要渡河4——6次，连续20余天，真是又苦又累。可是他们说：为了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保卫边区，再苦再累也心甘。周恩来同志听了说：“这样的群众多好啊！紧紧依靠人民群众，就一定能克服一切困难，打赢这场战争。”

    我的渡河任务，还得到了朱总司令和叶剑英等军委首长的关心和帮助，在敌大军压境相距仅十余公里的危机形势下，他们都能在渡河指挥部从容地住几天，和我谈心指导工作，并应我的要求抽空给干部战士讲形势课。

延安保卫战按照毛主席党中央的意图取得了圆满的胜利，我也在保卫陕甘宁艰苦的斗争中直接受到了周恩来、朱德、叶剑英同志的教导和帮助，领略了他们的伟大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