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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地图上已经消失的武宁枣源
来源:市场信息报 作者:朱淳兵 时间:2020-05-06 

开车从武宁县泉口镇政府出发,到该镇下辖的楼下村,要翻过一座11公里左右的高山,大约要40分钟的车程。而此次要去的目的地——枣源,实际上是一个山区洼地,原本是一个独立的行政村,现在与邻近的楼下村合并,四面环山。当地村民介绍,在没有修通通山水泥公路之前,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泉口镇,仅有的一个平地出口,则是通往湖北省阳新县洋港镇。

走进枣源,无论是村民的语言风格,还是风俗习惯,跟湖北管辖的洋港镇以及瑞昌管辖的洪一、肇陈、乐园等乡镇的语言几乎一模一样;而与一山之隔的泉口镇,虽然风俗习惯差不多,而语言特征却有很大差别。如果计算九江到枣源的距离,走瑞昌的立肇线,要比走瑞昌的瑞南线和至武宁的柯垅线近得多。

因为乡音的缘故,枣源的村民与记者是直接用地方语言交流,没有半点障碍。枣源象一个“锅”形洼地,四峰合围,散落着上陈、下陈、周家、刘家、聂家等多个自然村落,共约200来户人家,他们相互通婚,世代和睦相处,恰似一处世外桃园。

67岁的刘诗兴老人告诉记者,解放前若要到枣源,除了翻山越岭的羊肠小道外,就只有湖北洋港的这条路(当时不能通车)方便进出。上世纪七十年代,武宁县采用“人海战术”,动员四乡劳动力在枣源与316国道间修筑了一条简易的土路,虽然拉近了枣源与县城的距离,却比从湖北省绕行还要难走得多。

从小就听说过枣源这个地方,最早是从奶奶口中得知。那时候,交通不便,爷爷奶奶那一辈人习惯把枣源说成是江西。事实上,自己的老家洪一也是江西。奶奶所说的江西和枣源,则是从爷爷和堂爷爷的事情说起的。

爷爷名叫朱璧具,字有成,光绪甲辰年(1904年10月11日)出生;堂爷爷名叫朱璧钦,字明文,光绪已巳(1905年12月13日)出生。因为年长一岁,又是一个房头的兄弟,堂爷爷一直叫我爷爷“有成哥”,而爷爷习惯叫堂爷爷为“明文弟”。

爷爷与堂爷爷从小一起长大,兄弟情深。相比于爷爷,堂爷爷算是上过几年私塾,认识一些字;而爷爷因为太公、太婆的英年早逝,没有进过学堂门,是当地有名的“瞎眼先生”,意思是没有上过学却非常明事理。因为从小与堂爷爷一起长大,一起生产劳动,相互帮忙,兄弟感情甚笃。

从奶奶的回忆中,堂爷爷朱明文是被国民党枪杀于江西枣源,而被枪杀的理由是:通共。

由于爷爷去世太早,而奶奶又是一个只有“三寸金莲”小脚女人,没有到过枣源,也是从爷爷生前的口中得知。因为堂爷爷在枣源被枪毙后,由于他的几位亲弟弟年纪太小,是爷爷代表家人,负责到枣源收取堂弟的尸骨带回老家安葬。

接待记者采访的是刘家五组和上陈的几位村民,他们都非常热心,也向记者介绍着枣源过去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1938年6月29日,日军使用了化学武器,攻破了江西北部长江上的马当要塞,自彭泽登陆,洞开江西门户,使抗日战争的战火正式燃烧到江西。1938年7月,日本侵略军占领九江后,德安、瑞昌、武宁也相继沦陷;虽然武宁县城不久就收复了,但邻省的阳新县却又失守,只有赣鄂交界的枣源,因大山的阻隔成为坚持抗战的理想之地。

第二年春天,九江、瑞昌、德安三个县的政府及国民党县党部流亡至此;当时一同迁来的还有九江地方军司令部和部分军警以及银行、邮政、情报等机构,他们在大山的庇护下,坚持抗战直至日本投降。

就在九江、瑞昌、德安三个县的政府及国民党县党部在这里合署办公的时刻,三个县的一些“政治犯”也被集中关押在上陈村民陈世圣家中。陈世圣家是一栋明清时期充满江南地域特色的砖木结构的瓦屋,一厅六间,上下两重,中间有两个天井。

陈世圣的儿子陈绪国老人告诉记者,父亲陈世圣是一个开明人士,为了支持政府抗日,自己家在屋旁搭建临时草房生活,整栋房屋则让出来给政府办公。

陈绪国告诉记者,因为工作的需要,自己家东边的主卧室曾经被改成临时牢房,一些“政治犯”则关押在临时牢房以及阁楼里,还有国民党的宪兵把守。直到前几年,才把牢门卸了下来,用砖封住,卸下来的牢门还保存着。

根据奶奶曾经讲过的往事,记者早就有到枣源去探访一番的想法,所以特别留意。奶奶讲述的往事都比较抽象,并不具体。而关于堂爷爷被枪毙的事情,则是我成人之后,从众多曾经见过堂爷爷的亲人口中才了解到过中的一些来龙去脉。

据了解,堂爷爷曾经在这栋阁楼里被关押了整整半个月,直到最后被枪毙在附近的一个山洞前。

其实,堂爷爷当时既没有加入共产党,也没有加入国民党,只因1938年家乡大垴山曾经发生一场保卫战,一个日军中队遭到中国抗日军队的夜袭而全歼,爷爷与堂爷爷带领一大帮村民,从大垴山捡到一批日军武器,从而组建了一支地方武装——朱湾自卫大队。

当年,饱受战乱之苦的村民们一致推举堂爷爷朱明文为大队长,爷爷朱有成为副大队长,下辖三个中队,分别由朱璧镗、朱璧锬、余香炳任中队长。而成立朱湾自卫大队的初衷:既可支援中国军队抗日,也可抵御外来队伍的侵扰,同时还可以保护地方百姓的平安。

堂爷爷后来为什么被国民党瑞昌县政府扣上了“通共”罪名?则是在后来的了解中,终于逐渐找到了一些端倪:既有堂爷爷自身的原因,也有当年特殊的社会政治环境。

堂爷爷在世时,为当地群众干了许多好事,但也因为个人的生活作风问题,得罪了当地的几位乡绅,才状告到国民党瑞昌县政府。

堂爷爷在被多位乡绅的联名告状之下,曾经产生过与新四军赣北大队联系的想法。当年,新四军驻守在洞下,而国民党瑞昌县政府通过其他渠道放出风声,称新四军已经到了北港。1942年11月3日,朱明文不知是计,一个人骑马前往北港,被国民党宪兵用套马索绊倒而捆绑。

国民党瑞昌县最后一任县长黄石生是肇陈人,与洪一相邻,考虑到当时正值用人之际,堂爷爷年轻,一表人才,能说会道,又有枪有队伍,开始并不打算枪毙堂爷爷,准备卖个人情,关押一段时间后再予释放。

几位告状的乡绅得知县长准备释放堂爷爷,担心会对他们进行报复,又再联名告了一状:释放朱明文,等于放虎归山;朱明文早有投新四军之意,一旦投了新四军,对于国民党而言,则后患无穷。

1942年11月18日,在多位乡绅的多次诉状之下,黄石生才决定以“通共”的罪名处决了朱明文。

据了解,当年负责关押堂爷爷的监狱长,名叫朱璧贤,与朱明文(又叫朱璧钦)不仅同宗,也是同一辈份的同宗兄弟。在关押期间,朱璧贤对堂爷爷给予了很多关照,也曾经提出朱明文“通共”的理由并不充分,应该给予释放。

最终,黄县长顶不住多方压力,还是作出了枪毙朱明文的决定,并由朱璧贤执行枪决。朱明文知道朱璧贤尽了很多努力,临刑前也表达了谢意,并提出,枪毙时最好一枪毙命,不要毁损他的容颜。朱璧贤答应了这位同宗兄弟的最后请求。

热心的陈绪国还将记者带到屋后的一处山岩前,岩前有一口天然的水井,井水清澈凉爽。顺着水井有一道小溪,小溪的水就是从水井中流出,终年不绝。小溪上面有一道简易小木桥,说是桥,其实就是几根木棍组合而成。通过小木桥,迎面是一个岩洞,岩洞幽深、弯曲、清凉,人员进出自如。进入洞内,钟乳、石笋千奇百怪;宽高处如厅堂,窄小处则要弯腰低头而行。陪同记者进洞的枣源村民刘诗庆告诉记者,此洞深达400多米,曾经有胆大的村民进去后,竟从山的背面钻了出来,当地村民称此洞为“泉下洞”,也有史籍记载为“前后洞”。

陈绪国告诉记者,整个岩洞可容纳上千人,非常时期,为了躲避日军飞机的轰炸,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当地村民,都习惯躲进岩洞内。然而,秀丽的风光资源,却因枣源缺少一条象样的通途而得不到开发利用。虽然几年前将通往泉口镇的山路已经硬化成一条水泥公路,但路面比较狭窄,许多地方都无法让车。

从泉下洞到陈绪国的老屋,中间隔着许多大丘的农田和旱地。根据奶奶的讲述,堂爷爷被枪毙的地点,应该就是在泉下洞前面的其中一块地里。

离开上陈,来到聂家,尽管原来的老房屋已经被改建,但还有一栋古老的建筑,没有拆除,与其他新建的房屋相比较,显得有些特别,也格外引人注目。这栋老屋也是砖木结构,虽然外观能看出当年的房屋结构,但屋内已经破败不堪,檐条已经腐烂,有的墙面已经坍塌,明显是已经好多年没有人来管理了。

刘诗庆告诉记者,这里曾经是国民党武宁县银行的所在地。“我父亲在世时曾经告诉过我,当年这里的银行行长姓田,为人非常好。田行长的母亲因病去世,出殡的场面极为隆重,在当地特别邀请了100名村民当丧夫,每人发一丈二尺白布作为回礼。我父亲是一名道士,到田行长家为他母亲超度,卫兵们都对我父亲非常客气。”刘诗庆说。

当地村民告诉记者,在非常时期,国民党九江、瑞昌、德安三县为避免沦陷区的大批青年受到侵略者的奴化教育,克服重重困难,还在此办起了一所抗日中学,一直到二战结束才解散。大概是中华民族血性使然,办学通知发出仅一个月左右,三个县敌占区的小青年就分别从各地奔向枣源来报考。

据介绍,1938年底,日军一支部队企图通过洋港田畔翻山进入枣源,不料走在前面的一名日军不小心掉进了山涧的一处涵洞里摔死。日军指挥官通过望远镜发现枣源的地形复杂,四面环山,担心进得去而出不来,决定撤了回去,从此,日军再也没有到过枣源。

正因为当年的封闭,阻止了侵略者铁蹄对枣源的践踏;今天仍就处在相对封闭中的枣源,却因此也失去了许多发展的机会。

也有当地村民告诉记者,枣源以前是枣园,解放后将“园”改成了“源”字,一些曾经在这里上过学的老人还记得,他们与家人的书信往来就是“枣园”。也有村民提出,可能“枣源”两字与革命圣地延安的“枣园”重名,因此而改为“枣源”。

如今,枣源已被邻近的楼下村合并成一个大的行政村,枣源这个地名也逐渐从地图上消失。虽然枣源从行政区划上已经消失,但枣源人非常厚道,他们对抗日的贡献也非常特殊,相信枣源人质朴的民族精神永远不会消失。